同濟大學法學院：章雨潔
[第89期]賭石交易中法律的適用空間–以現實賭石糾紛案為例(下)
3.2「虛假宣傳，以次充好 」
當前在直播購物中常見的騙術，一種是虛假宣傳，以次充好。直播中嫌疑人所展示的商品品質是非常好的，也就是貨不對板。另一種就是殺豬盤類的，詐騙分子會通過讓被害人先獲取實際收益的方式，去騙取被害人的信任，然後再誘導被害人去加大投資、投入。最後一種是針對商家行為的，有一些詐騙分子會虛構直播的銷售資料，或者謊稱是有網紅帶貨、明星帶貨，來誘騙那些急於想要實現產品效果的消費者，但其實它是達不到商家所承諾的這種宣傳效果。詐騙分子精心設計圈套，在直播中通過虛假宣傳、唱雙簧，互相的假粉絲互動點贊，假客戶製造虛假的這種銷量，通過這些方式騙取被害人的信任。製造一種「東西好」、「價格低」、 「手慢無」的假像讓被害人儘快地去下單。
就「石行網路購物糾紛案而言」，行為人發佈大量虛假交易、虛假買家秀和好評，將翡翠原石的照片調光、調色、修圖；將網路的賭石照片說成自己家的成功賭石，引誘原告購買，交付給原告的產品與圖片不符，成交後拉黑原告，是典型的欺詐消費者的行為。被告的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八條、第二十條；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第三條、第四條、第五條、第三十七條、第三十八條；違反《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十六條、第二十條、第四十五條、第五十五條、第五十六條。原告有權要求被告退回貨款，並支付原告貨款金額三倍賠償。
3.3以行規之名行詐騙之實
針對「賭石」這種特殊交易，雙方沒有書面的約定，我國也沒有明確的行業規範予以規定，交易規則都是按照行業慣例來辦的。賭石是具有風險的，它完全考驗人買受人的眼力、學識、經驗，它的性質屬於「賭」，那麼賭什麼呢？賭石「賭」的是翡翠原石裡是否含有翡翠以及翡翠的成色，因此才會有「一刀窮，一刀富」的存在。按照「賭石」的行業慣例，只要出賣方提供的是天然的翡翠原石，那麼該原石內是否含有翡翠以及翡翠成色好壞的風險，應由買受人承擔，除非買受人有證據證明，出賣人銷售的翡翠原石存在造假的情況或者雙方另有約定的除外。這就導致買受人在被騙的時候，由於賭石的特殊性，舉證成為一個很大的問題，又很難識別賣方是否披著「賭石」的外衣在行騙，很多受害人合法權益得不到保障，自己只能吃啞巴虧。
4. 法律適用
目前國內對於賭石賭後風險以及法律責任方面的規定並不完善，甚至還存在一些灰色地帶。這就使得一些賭石風險較大的情況下，相關各方都無法從法律上尋求保障。在此情況下引入翡翠賭石交易中法律適用的問題。
4.1法律關係
首先，我們要瞭解：賭石交易屬於哪一類糾紛？
在裁判文書網能查到的判決書中，與“賭石”和“詐騙”相關的有32份刑事訴訟文書。以民事案件“欺詐”起訴的十分常見。在賭石交易中，必然會存在資訊不對稱的現象，甚至會有欺詐的故意。根據《民法典》的規定，民事欺詐屬於可撤銷的行為，即如果受欺詐方受到欺詐，其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予以撤銷。很顯然，這種方式屬於民事法律規範的範疇，不會上升到刑事處罰的高度。但如果出現了與以賭博為詐騙手段相類似的模式的話，那就無疑應當被認定構成詐騙。比如出售者可以操控賭石的結果，即以明知屬於普通石頭或者人工合成的石頭為交易對象的情形。在這種情況下，出售者明顯地具有非法佔有他人財物的目的，涉嫌詐騙罪，可以追究刑事責任。
正常的賭石交易一般屬於射幸合同。翡翠原石受各種因素影響，充滿了不確定性，故稱之為“賭石”，消費者購買原石，屬“射幸行為”，原石內部實際情況需待原石全部扒皮，切割後才能知曉，正常情況下是不構成欺詐的。在一份2016年雲南省高院的終審判決中，法院特別強調，“按照‘賭石’的行業慣例”，只要交易的是“天然翡翠原石”，那麼“原石內是否含有翡翠以及翡翠成色好壞的風險，應由買受人承擔”。
但是如果賣方虛構事實或隱瞞真相，對原石價值產生重大影響的，對買方涉嫌欺詐；使對方陷入錯誤認識而因此遭受損失，數額巨大的，能上升到詐騙。賭石交易一般都不會簽訂書面合同。但是即使雙方沒有簽訂書面合同，也已經形成了事實上的買賣合同關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五百九十五條之規定：“買賣合同是出賣人轉移標的物的所有權於買受人，買受人支付價款的合同。”，受害人可以基於買賣合同產生的法律關係請求實現自己相關的權利。
4.2如何區分民事欺詐和刑事詐騙
在交易中，欺詐具有騙的故意，而詐騙也有騙的故意。二者主要的區別之一在於以何種目的和方式取得對方財產。對於民事欺詐而言，騙的目的實質上為了完成交易，有交易對價，比如以次充好或者以少充多等情形。但是，在詐騙罪中，行為人通常是空手套白狼，即在毫無對價的情形下，或者對價存在重大不公平的情形下，直接騙取被害人的財產。
除了目的之外還有程度問題，也就是騙的程度是否已經達到了詐騙罪的犯罪故意。通常而言，對於程度的認定非常難以把握，還是需要把握詐騙犯罪的基本邏輯，即行為人實施了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行為，使對方陷入錯誤認識並處分了自己的財產，從而發生了行為人獲益、被害人遭受財產損失的結果。
4.3如何謹防賭石被騙
在“賭石”交易中，對原石原產地有或者其他方面有特定要求的，要在交易之前在交易協議或者與賣方口頭約定好標的物的種類，雙方達成合意後再行交易。保留相關交易記錄（如：簽訂的合同，口頭約定的可保留錄音；支付價款的憑證，標的物；在網上購買的要保留與商家在平臺的聊天記錄等）。如果在直播間購買翡翠原石被騙，第一時間收集聊天記錄，購買訂單，直播間位址或店鋪位址，轉帳記錄等證據，及時通過法律途徑挽回損失。現實生活中被騙，一時不知所措的，先報警請求援助。
5. 賭石交易法律保護建議
在翡翠賭石交易中，賭石交易具有特殊性。一是由於翡翠是一種稀缺玉石，其稀缺性決定了翡翠具有很高的價值；二是賭石具有很強的“賭”性，因此在賭石交易中不能以正常的價值標準來衡量賭石價格；三是從目前已近發生的司法實踐來講，由於賭石沒有具體的法律規範，交易習慣是依行業慣例來執行，對交易習慣既要予以尊重，法律對行為人行為的評價又要綜合其行為特點，並考察其主觀上的目的等情況，交易習慣和法律都有適用的空間。在判斷是否有欺詐或詐騙行為時，要依具體案情而定。
我國目前現有關於對賭石交易法律規範適用範圍較窄和模糊等問題尚無明確規定之時，應從有利於交易雙方合法權益保護、有利於規範市場經濟秩序、利於保護市場交易安全和社會穩定等方面出發，從有利於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構建以及我國市場經濟法律制度發展現狀看都有必要對相關問題作出進一步細化和完善。
其次，應當加強立法的可操作性設計，對賭石交易中不能解決或者無法解決的糾紛問題可以通過司法解釋的方式加以解決。
最後，要注重相關糾紛調解機制建設，通過法律訴訟程式將雙方當事人的爭議問題在事實清楚、權利義務關係明確、法律適用明確等前提下進行調解，必要時引進第三方機構如玉石行會參與評估和調解。
翡翠乃玉石之王，中國翡翠不僅有著悠久的歷史，還有著不同的品種，更有豐富的文化內涵，歷來受到玉石愛好者的厚愛。賭石這一兼具娛樂性和投資性的交易方式也在翡翠界掀起了熱潮，在賭石交易尚無明確法律規範的情況下，賭石交易市場亂象頻發。這不僅警惕交易者既要量力而行，又要合法合規，提高自己的辨別能力，又要有法律意識。翡翠的精神本身就是人類恪守信約的美德和捨生取義的情操，象徵完整的信念，完整的人格。愛玉更要將玉文化內化於心外化於形，買玉者和賣玉者雙方都應該恪守玉文化中的精神品質，交易市場中的秩序更多的是需要買者和賣者的自覺維護。現實賭石糾紛案件的頻發也呼籲著法律界有必要對相關問題作出進一步細化和完善，從而保護賭石交易，讓玉石行業能在法治體系下健康成長，讓玉石優良文化得以在乾淨的環境中繼續煥發不朽的光澤。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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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國裁判文書網：戴恃雷與吳彭覺買賣合同糾紛二審民事判決書 案號（2016）雲民終606號
[4]中國裁判文書網：劉泊妤、沈發棟信息網絡買賣合同糾紛民事一審民事 案號（2022）雲3102民初1848號
[5]袁志律師：愿賭服輸，而不是只能贏不能輸——對“中國賭石第一案”法理分析 https://new.qq.com/rain/a/20210516A090YG00
[6]【央廣網評】對賭石案的罪與非罪 輿論應保持克制 http://news.cnr.cn/comment/cnrp/20210421/t20210421_525467786.shtml
[7]北京刑事律師：“中國賭石第一案”中詐騙罪的認定和辯護 https://www.163.com/dy/article/G7SV29UG0539MSD3.html
